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骆玉明论“道”｜复旦大学EMBA总裁班资讯
骆玉明论“道”｜复旦大学EMBA总裁班资讯
复旦大学EMBA项目
骆玉明
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
在复旦中文系，“骆玉明”这三个字与“魏晋风度”、与总也抢不到位置的“世说新语”课联系在一起；而在复旦以外的文学界，骆玉明更是了不起的新版《中国文学史》主编之一，是作家王安忆都仰慕的人物。
骆教授上课很少用讲义，行云流水的演讲却能紧紧抓住人心。对于他而言，传道受业解惑并非是为了强行向学生灌输自己的理念，恰恰相反，是为了促使学生形成自由之思想、独立之精神。
这一次，“任性”的骆玉明把他的课堂搬到了2016复旦大学人文盛典上。“一票难求”的课，你还不赶紧来听听？
今天我讲的主题是《老子》第一章中的“道可道，非常道”。“道”有各种各样的解释，也有各种各样的道。例如盗亦有道，经商之道，这两者肯定是不同的。老子说的“道”是很虚的，今天请允许我在此解释一下老子这个“道”的含义。
老子V.S孔子，谁也不能说服谁
中国历史文化里有两个“道”，一个是孔孟之道，还有一个就是老庄之道，这两个是截然不同的。道家讲的是本体的概念，而儒家讲的近似于现在的真理、正义和法制。如果你问孔子道究竟是什么？他也未必能说得清，因为在不同条件下会有不同的解释。
读《论语》会发现有两类问题不被讨论，一个是过于抽象的问题。比如最简单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？我妈不认字，只能写自己的名字。有一天我去看她，她忽然很感慨地说：“人活着有什么意思？”我说您太了不起了！古今中外那么多大师和哲学家都没把这个事情说清楚，你又何必苦思呢？还不如像孔子那样，不知生，哪能知死？先把“生存”搞明白才是正道。
还有一个就是过于底层化的问题不讨论。有个弟子问孔子，地该怎么种？孔子说你应该去问农民。我有个学生曾经问我，他喜欢上班里一个女生，该怎么办？我说你应该去问她，为什么要来问我？这两个问题去掉后，整部《论语》就在谈一个问题：修养与责任。没有修养无法承担责任，而这个责任体现在社会的秩序，建立正义的价值观。
而老子的道是本体意义上的道，简单来说就是世界的本源和根本法则。这个本体意义上的道，有些接近于上帝的概念。老子所说的道德，道指的是世界的本源，是世界的行为规范和法则。道是道德本体，德是道德显现，这就构成了《道德经》。
孔子与老子曾发生过一场争论，孔子向老子讨教关于礼的问题，而老子的回答主旨有三点：第一，你的问题没有意义；第二，你需要注意人生态度的问题；第三，你的修养不够。这个历史记载是非常重要的，中国文化最核心的两大思想体系，两位创始人在一开始是互相对立的，这构成了中国文化的核心元素。
站在孔子的立场上，他也可以向老子提问，你说得那个道，抓一把给我看看呀？而我们知道那些所谓本体的东西，所谓世界的本源是无法证明的。那一个不可证明之物为何存在？因为它必须存在，一个必须存在的东西是不需要被证明的。
道与上帝的概念，都是人为设定的
伏尔泰说过，上帝当然是存在的。有了上帝，我的合伙人就不会骗我；有了上帝，我的老婆就不会随便给我带绿帽子。罗素说，如果没有上帝，我们根本无从讨论人生的意义。圣经里大约有五到六次提到，如果你不信仰上帝，人生根本就是虚空的。回到我们今天的这个主题，如果不从本体上进行讨论，很多问题根本无法定位。这个不可证明之物被设定为存在的，是因为我们需要它的存在。
我觉得科学家跟宗教在回答根本性问题时，表现得非常一致。你问一个神父上帝创造世界之前是什么样的？神父的标准答案是：时间是从上帝创造世界开始的，所以不存在上帝创造世界之前的样子。也就是老子对孔子的回答，您的问题没有意义！你去问一个天体物理学家，他会说世界从宇宙大爆炸开始，你问他宇宙大爆炸以前世界什么样？他回答世界是从宇宙大爆炸开始的，不存在宇宙大爆炸之前的时间，您的问题没有意义！
为什么孔子不去讨论的问题，老子要去讨论？因为老子觉得很多问题要从本源上去设定，哪怕根本无法被验证。我想在此大胆地说一句，其实上帝是被设定的哲学概念，当然也是一个宗教概念。世界需要统一性，不然就是一些碎片。你活在一堆碎片中问我是谁？我要去哪？一堆碎片是无法确定意义的。世界的统一性不能体现于任何世成之物，只能是抽象的，而这和世界的开始是一体的。由此可以看出，道与上帝的概念，高度相似，都是由人类设定的。
我认为道有三个要素：第一，它是最初的；第二，它独一无二，没有对等物；第三，它是永恒的。这是设定这个世界本源的三个条件，不符合就无法成立。
老子比基督教高明？
虽然同样是被设定的，中国文化意义上的这个“道”与西方宗教是有所不同的。第一点，“道”是虚无的。在老庄思想体系里的“道”是虚无的，但不是指什么都没有，而是不可定义及无限可能。老庄思想里特别智慧的一点，是他告诉我们语言是一个低阶位的事物。一个低阶位的事物，是不能定义高阶位的，也就是“道”不能用语言来陈述。这便是理解“道可道，非常道”的一个最简明的方法。
在基督教文化体系里，上帝创造世界的方式是怎么的呢？上帝直接用语言创造了世界，上帝说要有光，于是就有了光。这里面就出现了一个问题，上帝的本质与上帝的语言出现了矛盾。任何语言都只能是人类的语言，而不是神的语言。人永远是有限的，用有限的语言去体现绝对和永恒，这就造成了人类对上帝的怀疑。
回到老子的理论体系上，他把“道”和对“道”的解说分成了两块，这是非常有智慧地设定。同样是设定一个绝对之物，老子比基督教的设定要高明得多。他告诉你“道”不可表述，所以才叫做“道可道，非常道”。“道”是无为的又是无不可为的，君主遵守了这个法则，万物便达到了一个理想的境界。
第二点不同，“道”是非人化的。有一种说法，上帝按照自己的意志创造了人，那么上帝跟人应该是很相似的。而道家思想里的这个“道”没有被人格化。第三点不同，“道”不显示自己的意志。我们刚刚阐述了上帝和“道”都是一种设定，条件是一样的。但“道”不显示自己的意志，与上帝存在的方式完全不同。
老子认为世界的存在只有自然的秩序和法则，一旦被命名后就呈现一种新的秩序和规则。所以要经常站在无的立场，站在事物被命名之前看问题。我今天讲的对大家来说可能没什么意思，但我觉得挺好玩的，读书对我来说就是好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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